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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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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兩哥,你好厲害”性情較沈穩的燒餅啃了口肉後,望向他的目光是訴不盡的崇拜</p>

“還好”說真的,他上山打獵是因為太久沒吃肉,順便替他們補補</p>

不過手邊沒個器具還真是不方便,回頭去找找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削制弓箭</p>

“一兩哥,你能不能教我?”唐子征直接湊到他身旁,大有拜師學藝的意味</p>

“好啊,我明天打算去打頭山豬,去不去?”</p>

“去!”</p>

“我們也要去!”燒餅油條忙喊著</p>

“不成,你們兩個太小”藺仲勳想也沒想地打了回票打獵又不是玩樂,帶兩個小的不是等於自找麻煩</p>

“一兩哥……”油條撲到他的腿上撒嬌</p>

藺仲勳垂眼瞪著他,有股沖動想要將這小子丟出門外瞧瞧,他在幹什麽?也許他年紀小,連羞恥兩個字都不會寫,但他不介意改天抽空教他</p>

坐在對面的杜小佟瞧著這一幕,只是抿著笑慢條斯理地用膳</p>

明明在座的每個人都沒有半點血緣,談不上是一家人,然而這一刻她覺得他們其實已經是一家人了</p>

家人……對她來說,曾經是恁地遙不可及,可她現在擁有了</p>

笑笑鬧鬧的用過膳,翌日,她是被房外孩子們的驚呼聲給擾醒的</p>

她推門一看,不敢相信他竟然獨自扛著一頭碩大的山豬回來,孩子們在他身旁又跳又叫,儼然視他為英雄</p>

“小佟姊,這頭山豬就交給你了”藺仲勳被孩子纏得煩,擡眼一見到她,直接朝她走來</p>

“這有什麽問題,一兩哥”她噙笑,想著這麽大的一頭山豬,真不知道該怎麽料理</p>

後來,她找了鄰人幫忙,也分了幾塊肉給鄰人當謝禮,其它的一時也吃不完,幹脆腌過曬成臘肉,方便保存</p>

肉夠多了,一個月內也不需要再打獵,但他卻到河邊去抓魚,帶著自個兒制的魚槍,一口氣就抓了四五條肥碩的白頭鰱,教圍觀的鄰人莫不讚嘆</p>

杜小佟突然發現,這個看似文弱無用,就連農事都一竅不通的男人,其實像是擁有十八般武藝,好像沒什麽難得了他的</p>

家裏的夥食因為他變得豐富,孩子們吃得眉開眼笑,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,他和孩子們愈來愈親近,以往老是跟在她和銀喜身邊打轉的他們,現在倒是全圍到他身邊問東問西,學著制弓箭做魚槍,一天到晚嚷著學泅技學打獵</p>

他要是嫌煩了,一記眼神就讓孩子們全都乖乖閉嘴</p>

聽油條的說法是,當一兩瞪著他時,他會覺得有股寒意從背脊竄上腦門燒餅點頭如搗蒜</p>

她倒是沒瞧過他那種眼神,在她面前的他總是揚著笑意,那煦暖笑意會暖進心坎,會讓她有時不太喜歡他盯著自己瞧</p>

不過,他有一點倒是——</p>

“非吃不可嗎?”藺仲勳瞪著眼前的盤中物</p>

“當然”杜小佟往旁一指“小家夥們都吃得那麽開心,你還怕有毒嗎?”</p>

藺仲勳撇了撇唇笑得很冷連泥巴樹皮都能吃的家夥,不管吃什麽都可以很開心</p>

但他是九五至尊,他向來只吃愛吃的,這些像是野草的東西,他無法屈就咽下,但要他放任那群小表頭恥笑自己,更是萬萬辦不到</p>

於是,他動了筷子,豪氣萬千地咽下,一入口倒沒有他想像中的菜腥味,反而有股愈嚼愈甘甜的菜香</p>

“瞧,明明就很好吃的嘛,你要知道到了冬天,可就沒什麽菜可以吃了”瞧他終於吃了菜,杜小佟差一點就模模他的頭誇獎他</p>

藺仲勳目光冷冷地睨著她,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被教的感覺“我倒是希望冬天可以趕快來”冬天到了,再也不用吃這令人厭惡的菜,多好</p>

“再嘗嘗這個”杜小佟豈會不懂他的心思,打算在入冬之前矯正他不吃蔬菜的壞習慣</p>

藺仲勳望著碗中紅紅綠綠的菜,有股沖動想偷偷倒掉,但是被看管得太嚴實杜小佟就站在他面前,一票小家夥就在他的右手邊,銀喜抱著餃子坐在左手邊……右手邊傳來陣陣低笑聲,他懶懶橫睨,隨即寂靜無聲</p>

拿起筷子,他夾菜入口,瞬間,神色一凜,二話不說吐出</p>

杜小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,粉拳毫不客氣地招呼過去“你怎麽可以吐掉?紅莧可是很貴的!”</p>

“你又打我!”他魅眸一瞪打一次是意外,打兩次……上癮了是不是?!</p>

“你欠打!我告訴你,你的契期追加到四年!”</p>

“餵!”這不是土匪是什麽?一兩銀換他四年……他掂算掂算,他一日工資竟連一文五毛錢都不到!“你是吃人不吐骨頭的!”她就不怕噎死嗎?</p>

“我說了,紅莧不便宜,你吐掉那一口,大概就值這麽多”杜小佟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</p>

“你小心我上官府告你”</p>

“你會先被衙役帶走喔”她好心提醒他上次打了衙役一事“三思,一兩”</p>

藺仲勳聞言,不禁被她逗笑她反應極快,他說一句,她就非得要頂一句,但也沒帶怒氣,就像是閑話家常,不過他要真是糟蹋了食物,她的拳頭絕對不客氣的招呼</p>

一聽見他的笑聲,廳內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解除,銀喜逗著一直瞪大眼像是受到驚嚇的餃子</p>

“我不是跟你說了,一兩哥和小佟姊只是在笑鬧罷了,就像是爹娘一樣啊”</p>

爹娘二字,讓鬥嘴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睨向觀眾,再以餘光偷覷著對方,目光一接觸到,杜小佟立刻別開眼,胡亂地收拾桌面的碗盤,吆喝著,“燒餅油條,杵在那兒做什麽,還不趕緊收拾收拾?”說著,她已經快一步踏出廳外,燒餅油條動作利落地收拾好,快快跟上</p>

藺仲勳托著腮,思緒還定在爹娘那兩個字上</p>

這群孩子的爹娘?他唇角抽搐了下他不想要爹娘,更沒打算要孩子,但是時間一久,他好像忘了自己潛入這裏到底所為何事,只因過得太開心,日子一天天地過,他倒也不急了</p>

他想,只要有杜小佟在,就算他依舊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生,似乎也沒那麽難捱了,到時候他可以提早找她,把她帶在身邊好生教,如此一想,他唇畔的笑意更濃,仿佛人生再重來個上百次,他都不會厭倦</p>

大半夜裏突地一聲雷,令藺仲勳張開眼,隨即又閉上了眼</p>

春末夏初的天候總是時晴時雨,半夜大雨也是常有的事才想著,外頭已經開始落下豆大的雨點,就像是石頭打在屋瓦上,聲音響得教人膽戰心驚,就算睡夢中也會嚇醒</p>

這雨大得有些不尋常,他翻坐起身記憶中,這一年的五月有場大雨,屆時會讓清河泛濫,不過現在才四月底,這時間並兜不上</p>

近來重生的十數回裏,他已經懶得改變什麽,該旱就旱、該澇就澇,他從不插手,所以時間上應該是變動不了,不過這場雨……他起身走到窗前,觀看雨勢,隔壁傳來巨響,像是有什麽重物砸落幾乎是不假思索的,他連外衫都沒搭上,直接沖到隔壁房前,已經聽見孩子們的尖叫和餃子的哭聲</p>

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他推門問著,突地有水濺在自己身上,他隨即擡眼望去,就見屋頂竟塌了一角,大雨傾洩而下</p>

“一兩哥,我們也不知道,突然間就……”唐子征將幾個孩子抱在一塊,睡夢中被驚醒,使得他連話也說不清楚</p>

“快點過來,待會整個屋頂都會塌了!”見雨水不斷地沖刷,就怕上頭的瓦片抵擋一不住人雨,待會一起掉落,砸傷他們可就糟了</p>

說著,他已經飛身沖到床邊,右手抄起燒餅,左手抓起油條,喊著,“包子,抱著餃子跳上來,快!”</p>

“好!”唐子征抱緊餃子,正打算跳上他的背</p>

然而就在唐子征踏出第一步的瞬間,上頭屋瓦掉下,不偏不倚就打在他的肩背上</p>

“一兩哥!”唐子征嚇得驚呼,那聲響教餃子越發放聲大哭</p>

“別嚷嚷,你想把餃子的魂都嚇飛不成?”藺仲勳沒好氣地回頭罵道“上來,快點!”</p>

“好!”</p>

這一次,唐子征的動作可快了,一把跳上藺仲勳的背,他隨即朝前狂奔,就在他跑出門外的瞬間,身後傳出巨響,唐子征一回頭,就見屋瓦又塌了一角,而那一角就在床的正上方,唐子征不禁打了個寒顫</p>

要不是一兩哥趕來,他們四個恐怕會被埋在屋瓦下,生死難測了</p>

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長廊另一頭,聽聞巨響的杜小佟垂放著長發,披了件外衫跑來,見五個人都那般狼狽,急聲追問</p>

“先到我房裏歇下再說”盡避已經離開危險地帶,藺仲勳還是把四個孩子直接帶進他房裏</p>

杜小佟苞著進屋,一會就連銀喜也跑來查看</p>

“看來是這老宅年久失修,禁不起這場大雨”銀喜查看之後,滿面愁容地說</p>

“房裏都出現瀑布了,裏頭床褥衣衫也浸濕了,怕是連桌板都不能用”</p>

“人沒事最重要”杜小佟頭也沒回地道,一一檢視孩子們的身上是否有傷,確定無恙後,才將哭得抽抽噎噎的餃子抱進懷裏哄著</p>

“一兩哥受傷了”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地道,有志一同地指著他的肩背</p>

因為藺仲勳果著半身,所以杜小佟目光一直閃避著,省得瞧見不該瞧的,誰知道傷竟是在他身上她回頭望去,嚇了一跳,就見他的肩背像被什麽利器給砸中,硬是刮出一道又深又長的血痕,眼下還汩汩地淌著血</p>

她趕忙把餃子交給銀喜,抓起手巾輕拭他的傷口,然手巾一下子就被他的血給染紅“這口子極大,這……銀喜,到鎮上找找有沒有大夫”</p>

銀喜還未應聲,藺仲勳已經涼涼地道:“三更半夜又是下大雨的,誰會願意到這兒看診?”</p>

“可是……”</p>

“上次阿……”他頓了下,改口道:“上次不是有位爺兒送了我不少東西,我瞧裏頭也有一些不錯的金創藥,就擱在櫃子裏,你幫我拿來撒一撒就好”說來阿福最好的</p>

一點就是細心,要他準備專治手腳皺裂的清玉膏,他連上等金創藥也備上幾瓶,如今剛好派上用場</p>

只是較令他不解的是,不曾受過傷的他,怎會見紅了?難道,定數正悄悄改變著?</p>

“是嗎?那……”杜小佟有點慌,然而走到櫃子前要取金創藥時,瞧見孩子們一雙雙無神又驚懼的眼正望著自個兒,只能強迫自己定了定神,沈聲道:“銀喜,時候不早了,把孩子們帶到我房裏,先讓他們換下衣衫,拿咱們這陣子縫制好的新衣給他們換上,晚一點我再和你湊合著睡”</p>

“好,我知道了”銀喜抱起餃子哄著,使了個眼神要孩子們跟著她</p>

幾個孩子離開時,還不住地朝房裏望去,像是心系著藺仲勳的傷,又像是在擔憂著什麽</p>

“一兩,是這個嗎?”她從櫃子裏取出素白小瓶</p>

“嗯”以往宮中操演,分成兩隊,他偶爾下場和單厄離比試,最終總是打得他那一隊落花流水,然後單厄離就會向禦醫要金創藥,他看過幾回,大致是錯不了</p>

“可、可是血還在流,是不是得要先止血?”看著又深又長的口子,血都浸濕了他的褲帶,杜小佟拿著藥瓶的手有點微顫</p>

“撒下就會止血了,你盡避撒便是”</p>

“那那那我撒了喔”</p>

“小佟姊,我說這是怎麽了?看你宰山豬時,眼眨也不眨的,怎麽現在要你撒個藥,你就結巴了起來?”難得有機會挖苦她,教他不由低低笑開</p>

杜小佟瞪了他一眼“既然你都這麽說了,我還有什麽好客氣的”話落,瓶塞一扯,她整瓶地倒,直到藥末鋪滿口子,終究還是心軟,低聲問:“疼不疼?”</p>

以往學廚藝時,她也曾切過手,上藥時總抽痛得教她齜牙咧嘴的,那痛意像是鉆子往深處鉆下去,痛得恨不得把痛處切掉</p>

“……還真有點疼”他嘴角抽了下在他重生的幾百回裏,他根本不曾受過傷,如今,才教他明白了何謂疼的滋味</p>

“就說呀,這麽深的傷口,怎麽可能不疼?”杜小佟說著,不住朝傷口上吹氣</p>

“給你吹吹,這樣有沒有好些?”</p>

那溫熱的氣息拂過,讓傷處泛開陣陣麻栗,稍緩了痛,但卻教他愕然的回頭,適巧對上她滿是擔憂的水眸</p>

她擔心他?那個老是伶牙俐齒與他杠上的小佟姊,竟會毫不遮掩地顯露擔憂,莫名的,好似連傷都不疼了,那吹在他背上的氣息像股暖風,滲進他的體內,像是滿足了他一缺少的那一塊</p>

半晌,杜小佟僵硬地轉開眼,望向窗外沒有稍停的雨勢</p>

以為她擔心雨勢,藺仲勳故作輕松地道“別擔心,這種雨大概就是一晚,明兒個一早,咱們再找人修繕便成”</p>

“這場雨會停,但五月的雨才是真正的可怕”她低聲喃著</p>

藺仲勳驀地擡眼,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</p>

五月的雨才是真正的可怕?她……為什麽會知道?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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